將領的名字,臉色就慘然起來:「李謹行……劉仁軌……都是老將啊!」
李謹行出身粟末靺鞨族,也是大唐名將,父親是蓍國公,高麗亡國後,反抗軍就是由此人鎮壓的,那一戰新羅也在其中挑唆,被打得大敗。
此後李謹行拜右領軍大將軍、積石道經略大使,如今再度領兵,進取阿達城。
阿達城,位於新羅北部邊境臨津江流域,與高麗故地接壤,往北就是大唐安東都護府轄境了,屬於新羅面對大唐的橋頭堡。
七重城也是類似的要地,劉仁軌更是老熟人了,想當年鎮壓百濟反抗時,新羅也有數千兵眾受其調配,然後連糧道都保證不了,不知道是真的那麼廢物,還是故意拖大唐後腿。
金智照喃喃低語:「如果唐人所用的,是不熟悉我海東之地的將領,那此戰還有幾分轉圜之機,如今李謹行和劉仁軌全是久經遼東戰事的將軍,還怎麼打?」
金政明其實心中也有些數,但正如他最先所言,此時不能漲敵人的士氣,滅自己的威風,低聲道:「小妹不必擔心,父王已經寫了《乞罪書》,即將上表唐皇……」
歷史上金法敏先寫《答薛仁貴書》,再寫《乞罪書》,通篇都在極力奉承,大唐是「聖朝」「天兵」,自己則「頓首死罪」,單看書面文章,足可成為後人寫《檢討書》的範本。
金法敏求饒起來絕不含糊,用這一套哄騙宗主國,但他完整的外交策略卻是挑釁——戰敗——求饒——得到寬恕——再挑釁——再戰敗——再求饒……
在這樣循環往復中,新羅實際控制的國土,在不斷增大。
並非大唐愚蠢,老是倒在同一個招數下,而是當時吐蕃漸漸成為大患,頗有幾分無可奈何。
畢竟相比起並無可能跳出半島,威脅到大唐本土的新羅,吐蕃才是始終頭頂上的利刃,軍事力量不容小覷,輕則喪師,重則失地。
而這一切要歸結於李治當年的戰略失策,老是盯著遼東的高麗,坐視吐蕃侵吞吐谷渾,於高原上真正崛起,等到滅了高麗,轉過頭來吐蕃成了大患,再對付吐蕃時,遼東半島這邊又不老實,新羅竊奪高麗百濟的國土,壯大統一半島,最終顧此失彼,兩頭都沒討得好。
現在吐谷渾復國,將吐蕃堵死在高原上,大唐轉而往東,甚至沒出全力,新羅就承受不住了。
金智照對於父王寫《乞罪書》倒是沒有意見,別說寫點卑微討饒的話,讓他磕頭磕死在地上都行,只要能將國家保住:「不光是《乞罪書》,還要有賠罪的財物,越多越好,唐人講禮節,好尊榮,我們做足了蕃屬國的姿態,還是有一分退兵可能的。」
金政明聲音低了下來:「這恐怕不行,這幾年國內的收成很差,谷貴人飢,我們便是想要賠償唐國財物,也拿不出手……」
金智照怔了怔,又長長嘆了口氣,她自從回到新羅後,不知嘆了多少氣:「大唐關中大災,可以由其他地方輸送糧草,而我新羅國土貧瘠,如果糧食歉收,子民就只能挨著,不如降了吧……」
金政明聽不下去了:「你就不能說些實用的?」
金智照看了看他:「好,我確實還有一言相勸,父王和祖父身為真骨,能成為新羅王,是因為聖骨血脈斷絕,但這同樣是違背骨品制,朝中貴族私下對此多有不滿。」
金政明沉聲道:「那依你之見呢,是要在這個時候查臣子?」
金智照搖頭:「當然不行,真骨臣子雖有異心,但面對亡國之難,他們是骨品獲利者,不會貿然投降,底層的官吏較為麻木,不需要在意……」
「我擔心的是曉川(五級官員)、豆善(六級官員)、良臣(七級官員)、山世(八級官員),這個階層的官員既有了一定的眼界,又不滿足於自身的地位,是最可能投靠大唐的。」
金政明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知小妹之意,然我新羅並無唐人的內衛,根本無力盯住那些人,貿然為之,反倒會將之逼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