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已經觀察不了蕭奉先的表情,喘了半晌後,繼續道:「此番女直反撲是好機會我大遼可借道讓燕軍與女直交鋒」
蕭奉先瞪大眼睛:「借道何等兇險,萬一燕軍假道伐虢,我大遼豈不是引狼入室?」
蕭兀納搖頭:「燕王不會如此做的我大遼若真覆滅實則對女直有利燕王不會這般做的」
聽他反覆念叨一句話,聲音越來越低,蕭奉先暗暗搖頭:「蘭陵王休息吧下官告辭!」
「等等!」
蕭兀納抬了抬手,聲音突然洪亮了起來:「京中的災荒,嚴重嗎?」
蕭奉先想到之前圍堵城門的災民,倒也沒有粉飾太平,低聲道:「失了燕雲米糧供給,今年冬天肯定難熬」
蕭兀納說話不再斷斷續續,眉宇間滿是擔憂:「望上蒼憐憫,此等內憂外患之際,不可再有大災了!」
四周的佛音將氣氛烘托得很好,但可惜的是,歷史上的遼國,自然災害共記載了133次,中後期高達111次,以水災、旱災、蝗災、雪災、地震尤甚嚴重。
也可以這麼說,正是因為自然災害頻頻爆發,再加上人治的錯誤,才使得現在這個階段變為了後期。
破屋更遭連夜雨,漏船又遭打頭風。
蕭兀納也明白這個道理,沒有將希望完全放在上天的憐憫上,而是叮囑道:「國內不能亂,上京更不能發生饑饉,尤其不可重蹈先帝的覆轍,我大遼百姓受災,下詔良人自鬻(yu)」
蕭奉先變色:「蘭陵王慎言!」
蕭兀納所言的先帝,自是遼道宗耶律洪基,良人指的是平常百姓的妻子,自鬻則是自己賣自己,饑荒奪走了男人的性命,剩下無依無靠的婦女,只能通過自賣來獲得糧食,養活自己和孩子。
別說以前,現在的上京就在發生這樣的事情。
蕭兀納卻根本不再避諱,語速變得正常:「但凡天災,都有類似的慘劇發生,前唐都是如此,更遑論我大遼,可這種行徑,絕不該出現在遼帝的詔書中!」
「一國天子的職責,是在災難來臨時,全力發放米糧救災,安置災民,再減免所欠的租賦,免徵後續的租賦,更要對借著災情貪污的官員,抄沒家產,嚴懲不貸!」
「但先帝卻讓災民以這樣一般屈辱的方式自救,還不是別處,正是天子腳下的上京,和五京道內最為富裕的燕京,由此天災人禍,百姓苦不堪言,國家動盪不休」
「先帝所為的昏聵行徑,絕不止於此,老夫昔日不贊同陛下繼位不久即攻宋,打破兩國和平,正是因為我遼國內部,也是隱患重重,平日可以勉強維持太平,一旦戰爭失利,災禍降臨,後果不堪設想!」
「今趙宋滅亡,正是昏君無道,對民間毫不體恤的下場,人之求多聞善敗,以鑑戒也!」
蕭奉先聽得心驚肉跳,蕭兀納看似是在指責先帝,實際上目標還是只顧打獵,對於朝政毫不作為的耶律延禧,這位老臣難道不知道他已經被天祚帝忌憚不已,怎麼還敢這麼說啊?
不過無論對方如何勸諫,傳話的終究是自己,他是不敢原原本本將這番話傳給耶律延禧,惹得對方龍顏大怒的,只能敷衍道:「蘭陵王所言,不無道理,趙宋正是昏聵亡國!」
蕭兀納眼光變得重新犀利起來,深深凝視蕭奉先一眼:「你是不會對陛下明言的」
正當這位變色之際,他又苦笑一聲:「也罷,即便說了又能如何呢?老夫活著的時候,都無力勸阻死後唯一慶幸的事情或許就是看不到那一刻的到來了你走吧走吧」
發現蕭兀納的聲音重新變得衰弱,閉上眼睛,蕭奉先有些侷促地道:「請蘭陵王安心養病,下官告辭!」
他行了一禮,往外退去,但還未出內宅,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嚎啕大哭。
蕭奉先身軀劇顫,停下腳步,朝著裡屋的方向拜下。
那位為遼國鞠躬盡瘁的老臣,迎來了生命的終結。
第九百二十四章 蕭兀納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