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不敢多言,屏息退下,靜靜等待。
卻說,此時殿內昭明仙尊正在教導自己膝下最小的弟子修行。
這弟子入門時間不長,但很快得到了師尊寵愛。只要有空閒時間,昭明仙尊便會將爾月招來,親自替他授課論道。
約莫是昭明仙尊對這個小弟子的態度不是那麼嚴厲、甚至頗為重視的原因,清風、明月並不敢對爾月輕視怠慢。
再加上後來一些事情的發生,更是讓清風、明月覺得,爾月雖然表面上只是一個膽小怯懦的少年,內心深處,說不定是個十分剽悍的猛人。
譬如師徒二人授課論道的時間,只要有人打擾,爾月的眼神便會如刀鋒般冷冽,以至於兩個可憐的小道童甚至會因為誰來動手敲門這件事產生爭執。
清風明月也曾見到,爾月一刀將貴族連家遞給昭明仙尊的傳信紙鶴斬了個身首分離,又用罡風一絲一絲碾成粉末。
需知,遞給仙尊的信箋算得上是仙家機密,無論如何也應妥善保管,丟失便是重罪,更別提這樣直接毀壞了。
可是便是這樣,鳳昭明也沒有出手懲戒。
攘邪閣內,有獸首香爐,裊裊冒著白煙,閣內滿是靜寂檀香,清雅空靈。
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鏤空雕花的祁紅色古木長桌,桌上攤著三尺斗方宣紙,右側一塊濃綠色的硯台,看似平凡無奇,卻散發著一股極為難得的龍涎香。
爾月提起毛筆,剛要提字,便聽到門外清風、明月的聲音。
他咬了咬唇,回首去看鳳昭明。
「師、師尊,外面兩位師兄喚您。」
如果有獸類靈動的耳朵,說不定此時已然垂下貼著頭頂。
爾月將手中的毛筆放到硯台上,輕聲說:「您……您……今日還能教我寫字嗎?」
鳳昭明看了眼閣門,並不言語。
右手越過爾月,徑直將毛筆拿了過來。
「本尊既答應教你寫字,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聞言爾月雙眼一亮,便見鳳昭明上前一步,站在桌前。
提筆寫字時,這位昭明仙尊仙風道骨,姿態雍容,顯然曾經得到過東昆仙主的真傳,頗有大家風範。
攘邪閣內,靜得連呼吸聲都可以聽到。
——相逢今日如前日,相別今年似後年。
不多時,三尺斗方的宣紙上,便出現了這樣一句。
「爾月,你來試試。」
「是,師尊。」
爾月接過鳳昭明遞來的毛筆,看著紙上提的詩詞,一時間有些微怔。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訕笑一聲提起筆來,寫字的手卻一直在發抖,使得宣紙上的字跡粗細不一,毫無功力可言。
便在這時,一雙瘦而長的手自後伸出,輕輕握住爾月。
爾月身體一震,手指蜷縮起來。
「手需穩。」
淡漠得仿佛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不可過於用力。」
那雙手帶著爾月,在宣紙上輕輕遊走。
詩詞雖短,其中情意卻如滿城風絮,卻是深情。
爾月只覺得心跳得厲害,甚至有些疼痛,耳旁能聽到轟鳴的血流聲。
他開口問道:「師尊,這句詩何解?」
鳳昭明垂目不語。
「相逢今日如前日,相別今年似後年……相處的每日都像過去一樣,分別後的每一個未來的日子均像是今天。師尊,其實我……其實我……」
爾月緊緊握住手中的毛筆,一股熱流湧入頭腦。
便在這時,門外清風喊道:
「昭明仙尊,小仙主在峰腳等候多時,請您宣見!」
爾月深吸一口氣,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他額頭落下,眼神陰鷙,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