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金陵城經過一夜的豪雨,仿佛洗過了一遍,濕氣中整座的古城,都透著一種心靈上的新意。牆角的修竹,枝葉新綠,上邊所綴的晶瑩雨滴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閣樓欄杆下的芭蕉花蕊上,一隻小蜜蜂兒正從花蕊里那滴水珠中奮力掙扎出來,帶著黏黏的花粉,撲閃開它的翅膀。
紅繡樓上,一位遲遲剛起的青樓姑娘伸著纖柔的腰身,推開窗子,支上竹竿,後邊一位恩客走來,攬住了她的纖腰。姑娘回身就吻,低眉淺笑,雖然自街邊走過,聽不到他們的笑聲,可是分明就能給人一種蓮開並蒂、鴛鴦交頸的感覺。
李通判府前黛瓦白牆,馬頭牆上也是探出了幾枝薔薇,時而隨著風,搖曳著枝葉,適時地把雨珠灑下去,頑皮地鑽進路人的脖子,一切都是那般優美,靜中有動,歲月靜好。
只是……
李府門前的路邊大樹下,先是聚著幾個街坊,幾個街坊在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因為他們透出了恐懼、興奮、詭秘的神色,不免就吸引了更多的路過人加入,然後,便有與他們不熟但心生好奇的人,便也停下了腳步。
一個賣炸糕的小販兒也不顧做自己的生意了,被這麼多人圍著,還有兩位極俏麗的小娘子過來圍觀,那楚楚動人,看一眼就叫人**的美麗眸子就這麼俏生生地定在他的臉上,讓他一下子覺得自己成了人生的主角。
哪怕……它只是暫時的。
於是,賣炸糕的鄆哥兒一下子挺起了胸,聲音也更大了些,為了體諒那一著青、一穿白,一個如梨花新蕊,一個似紅杏初成的小娘子剛剛加入聽客的行列,不曉得前因後果,所以很體諒很技巧地重說了一遍。
「真的,莫大郎,你別不信,剛剛兒的,你看到門口那兩個佩刀的差官了麼,他們喊我過去買了兩套炸糕,我趁機往院裡瞄了一眼,真真兒的,一地的血啊,整個院子都紅透了。」
白衫美人和青衫俏女的美眸果然驚駭地張大了,鄆哥兒心頭頓時一熱。
有個扎圍裙的肥胖漢子便笑:「你又滿口胡言,這一夜的大雨,死上多少人,血都沖淨了,哪可能一院子的血?」
鄆哥兒登時脹紅了臉,這個張屠戶,偏來給老子拆台怎地,當著兩個比花解玉、比玉生香的俏姑娘:「嘿!你還別不信,兩位差官老爺一邊吃著炸糕,一邊在說話,我聽著昵,昨兒個李老爺府上死的人還真不多,就李老爺和一個婢子。可她們的死法極特別,怕是遇了妖怪,而且是個水裡的妖怪。為什麼這麼說呢?」
鄆哥兒身子一偏,屁股就挪到了自己的炸糕小車上,右腿一蜷,用手一扳,架在了左腿上,開啟了說書模式:「昨夜有一個臨安府的捕快辦案路經此地,聽到呼救闖進院子,親眼看到的,那個婢子暴雨中站在院子裡,如痴如魔,不知在做什麼。突然間就是一聲滲人的慘叫,仿佛被惡魔附了體,接著就是無數根的冰刺從她體內冒了出來。你見過冰刺嗎?就冬天屋檐下邊掛著的冰稜子的形狀。嗨!你個沒見識的,從小沒離開建康城,怕是不曉得,這麼說吧,就像錐子,這回懂了吧?」
鄆哥兒越說越起勁兒,三分兒聽說的,七分靠編,唬得旁邊一眾百姓一驚一乍的。只是越往後說,越加的離譜,那白衫姑娘和青衫姑娘便聽不下去了,二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地離開了人群。
鄆哥兒還沒把為何院子裡只死了一個人,下了一夜的雨,居然還滿院子血的原因給編出來,一見兩個俏姑娘舉著花傘,盈盈而去,興致頓時弱了,聲音也小了許多。
白裳女看起來年長几分,生得優雅美麗,面似滿月,眼角含情,頗有些嫵媚嬌麗之意。而青衫女比她就還小了幾分,更重要的是,二人從髮型到衣著,青裳女才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打扮。
可是二人走出不遠,倒是白衫女更沉不住氣兒似的,忍不住說道:「小青,那人有冰刺自體內彈出……」
青衫女小青舉著花傘,機警的目光迅速向四下一掃,打斷了她的話:「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