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的大風雪,讓原本就不怎麼熱鬧的街市更是門可羅雀。白皚皚的一片凜冽中,只有永昌茶樓前門庭若市,八九張桌子旁邊兒已經擠滿了人,有站著的,也有坐著的。還有那根本擠不進來的,只好眼巴巴的站在窗子外面,使勁兒往裡探的頭,為的就是聽這位新來的說書先生講這套全本的《西遊記》。
此刻正說道孫猴子大鬧天宮,把九重天上的一眾神仙折騰的團團轉,忽然一把清凌凌的女聲在看客中響起,「聽您這麼說,這孫猴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可我倒覺得,眼巴前兒就有這麼兩位,比這孫猴子還厲害三分呢!」
大傢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終於在二樓的包廂里,發現一張從欄杆旁探出來的嬌俏臉龐。這姑娘眼生的很,似乎並不是鎮上的人。有好事兒的立刻嚷嚷道,「到茶館兒聽說的可都是大老爺們兒,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也不怕人笑話?」
那姑娘一笑,唇邊的兩個梨渦看的人心尖兒痒痒,「我是在二樓和你們說話,男人的腌臢氣熏不到我。」
兩人一問一答,倒惹得說書先生惱怒了,他一拍驚堂木,喝道,「呔!二位若想閒聊,還請出去!」樓下自然是沒了聲,樓上的姑娘不急也不惱,打開手絹包,左挑右選,順手丟了一塊兒龍眼大小的金子,咣當一聲,正好落在說書先生的手邊。他哆嗦了一下,急急忙忙將金子塞進袖口,再也不說話了。
姑娘「咯咯」笑著,順著樓梯走了下來,樓下的那群男人們,不論老少,眼睛都直了。這姑娘不胖不瘦,卻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更絕的是,尖尖的一張小臉兒上長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那眼底泛出來的陣陣秋波,讓人看一眼就渾身酥軟。
「我說這兩個人啊,一個叫燕合宜,一個叫仲華池!」姑娘的兩片紅唇輕動,吐出這兩個名字來。眾人一片譁然,有人忍不住叫出了聲,「她說的不就是黑白無常嗎?」
黑白無常是燕合宜與仲華池的外號,據說這兩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且只要他們出現的地方,一定會出人命。有人言說,燕合宜有千里眼、順風耳,不管離著多遠,都能聽到看到。那仲華池更了不得,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只要他說這人活不得,閻王爺一準兒三更天把他帶走!
現在這位姑娘忽然提起這兩個人,大家都有點兒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只見那姑娘又從絹包里取出一塊兒金子,這回可比剛才那塊兒大了不少,足有一個荔枝大小。她把金子放在手裡掂了掂,大聲說,「我柳含雲願用這金子和諸位打個賭,今夜,西街的劉鐵匠就要駕鶴西去,魂歸故里,他二人若是能算準時辰,出現在劉鐵匠家,和他說上最後一句話,我這金子就白送你們!」
都說白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沉甸甸的金子就在眼前,任誰能不動心呢?眾人蠢蠢欲動,倒是說書先生心眼兒多,問柳含雲,「那若是他們輸了呢,又該如何?」柳含雲粉面一沉,厲聲說,「那就讓他們把腦袋別在褲襠里,別出門兒見人了!」
永昌茶樓二層的另一個包廂里,書生似的小白臉兒端著茶盞沖對面的人笑道,「聽到沒有,人家可讓咱們把腦袋別在褲襠里呢,怎麼著,這閒事兒,管還是不管?」對面那人眉頭緊鎖,似乎正在發悶,「華池,你就別開玩笑了好不好?沒聽到別人都叫咱們黑白無常嗎,若再是在夜裡出沒,恐怕真坐實了這名聲!」
「我說合宜,你這個人就是想的太多,黑白無常有什麼不好,我倒覺得挺威風的!」書生似的小白臉兒正是柳含雲說的仲華池,他對面那個一臉黑雲的就是燕合宜了。
「這渾水我肯定是不會去趟,要去你自己去!」說完,燕合宜就拿起桌上放著的扇子,縱身從窗口飛出,蜻蜓點水般的落在雪地里,快步走了。仲華池苦笑一聲,將一塊兒碎銀子放在茶盞旁,大搖大擺的從樓梯走了下去。柳含雲身邊聚集著大量的人,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夜幕降臨,天上又扯起了棉絮般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