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皇帝的心思

    吳揚命書記官將程宏圖和宋苞的供述一字不落地記錄下來,又讓兩人按了手印,確認無誤後準備送進宮裡。

    皇宮內,趙構正陪著吳皇后閒話了一會兒家常,不覺就聊到了最近朝廷里熱議的立儲問題。

    吳皇后從趙構剛剛登基起就跟在他身邊,一路南北輾轉,顛沛流離。

    趙構登基之初,因為根基不穩,隨後又發生了苗劉兵變,唯一的兒子病逝,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時刻神經緊繃,流亡海上時趙構夜不能寐,當時還只是一個小小才人的吳皇后晝夜持劍守護,趙構才能得到片刻安寢。這麼多年,趙構由於自身的原因不能給吳皇后一兒半女,心中對她還是有些愧疚的,因此兩人對坐無人時,對于敏感的立儲問題才能開誠布公。

    靖康之變後,徽欽二帝及在京的皇子、公主、嬪妃幾乎被一網打盡,但太宗一系並非只有趙構這個唯一的血脈。趙構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又喪失生育功能後出於帝位穩固的目的,收養了太祖一系的趙瑗和趙璩為養子,快三十年了,趙構卻始終沒有立儲君,隨著趙構的年紀老邁,太宗一系的子孫又蠢蠢欲動起來。呼籲皇帝趕緊立儲君的,甚至要求皇帝將皇位繼續傳給太宗一系的,隨著時日越久,這些人依照擁立的主子結成了不同的陣營,這些陣營互相傾軋,使絆子,無孔不入地做皇帝的工作,就連身在後宮的吳皇后耳根也不得清淨。

    此前,朝堂中秦檜一家獨大,獨攬軍政大權,在朝中一言九鼎,趙構也樂得當個甩手掌柜,將朝中事務全部交付給秦檜一黨,十幾年間也無人來催促他立儲之事。

    五年前,秦檜病逝,朝中出現了權力真空,幾番爭奪之下,朝廷動盪不安,趙構無法再裝聾作啞安享他的太平生活,只得召回了當初不願依附秦檜而去職的一幫老臣,如右相陳康伯、吏部尚書張燾、起居舍人虞允文等等,均屬此例。

    陳康伯等人掌權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清洗秦檜在朝堂的勢力。


    此時的趙構卻並非當初草草登基的朝堂小白,他也玩起了帝王心術和「制衡」之道。他先是默許了陳康伯等人對秦檜勢力的清洗,卻又將明面上與秦檜無甚瓜葛,內里卻是秦檜「投降主和」路線堅定擁護者的湯思退提拔做了左相,君臣二人聯手穩穩壓住陳康伯等主戰派一頭,將朝堂的話語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趙構一心以為這樣的太平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直到他殯天為止。誰料想金國這位後來的皇帝完顏亮卻頗不安分,奪位成功後先是遷都,將金國的帝都從上京遷到燕京,隨後又大修汴京宮室,現在則徵兵、征馬、造船、造兵器。

    完顏亮的這一系列動作就算是普通的宋人也知道他想要幹什麼,趙構身為宋朝的皇帝擁有龐大的智囊團,豈會不知道金帝的野心?

    但他就是拒絕承認,拒絕相信!

    他不想打仗,也不想立儲!而他一旦承認金國將要攻打宋朝的事實,這兩樣都是他必須馬上面對的問題。

    天知道,他只是徽宗皇帝最不受寵的兒子,他的生身母親出身低微,只是一次偶然才懷上了他,因為母親不被徽宗所喜,導致皇帝常常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在皇宮那樣的名利場,拜高踩低是所有人的基本操作,不受父皇待見,又沒有母族可以依靠,趙構從小受盡了冷遇,看慣了宮人的白眼與嘲笑,在宮裡他和母妃甚至不如在主子面前得臉的奴才有臉面。

    在這樣的環境裡他跌跌撞撞地長大,好不容易熬到終於出宮建府,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可是宋金結盟,滅亡了遼朝後金人蠢蠢欲動,為了安撫金人,宋朝決定向金人派出一個質子,毫無意外的這個艱難又屈辱的任務派到了他頭上。他無法想像作為一個最不受寵的皇子,又來自弱國,將在金國遭受怎樣的踐踏?

    可他不得不去,皇命大過天,沒有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殊為可笑的是,他這個送去給金人折辱的祭品在那場覆國之危中反而逃出了生天,他的父皇、皇帝哥哥,還有其他千尊萬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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