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短短數語,農院內的氛圍,便頓時有些尷尬起來。
看著劉盈笑意盈盈的凝望向自己,田何心下輕視之意也頓消,轉而被一股莫名的鄭重所取代。
「這位······」
「嘿,倒是頗得『那位』之脾性。」
「就是不知,脾性已得十之七八,『那位』之手段,又得幾多?」
暗自思慮著,就見田何輕笑著抬起頭,望向一旁侍立著的兩位書童,以及賠笑屹立於側的呂釋之。
「貴客登門,汝二人便領貴客略賞竹林之怡,萬不可短了禮數。」
見此,劉盈也是輕笑著側過身,對舅父呂釋之輕輕一點頭。
待呂釋之被兩名書童領著,走向農宅後的竹林,方見田何輕笑著伸出手,將一盞茶碗輕輕推到劉盈面前。
「家上不必多思,亦不必多慮。」
「秦之暴虐,乃天下皆知;陛下順天應命,以討暴秦,此乃天下共賀之事。」
「及臣,雖因略得儒經之要,而曾得仕為秦博士,亦談不上拒仕漢,而守秦節。」
「只臣年過花甲,縱餐食亦需晚輩侍奉,實無力以擔重任。」
「若不然,早陛下立漢國祚之時,臣便當欣然出仕,以為漢臣?」
聽著田何慢條斯理的為自己辯解,劉盈卻也不惱,只淡笑著點了點頭。
「即子莊公言己非為秦守節,孤亦不敢復言及此事······」
「多謝。」
道過謝,端起田何推到面前的茶盞,劉盈便做出一副輕抿茶繪的架勢。
見此,田何也是輕笑著低下頭,二人都不言語,農院之內,便此沉寂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見劉盈依舊沒有主動開口的架勢,只滿臉享受的品嘗著碗中粗茶,觀賞起四周的青竹,田何不由心下一奇。
「年不過十四、五,竟得如此城府,親會老夫當面,亦沉得住氣?」
心語著,田何便稍帶著些許試探,笑著望向劉盈。
「臣聞去歲,陛下似已引軍出關,以討關東不臣,又令殿下行太子監國之政,以主關中事。」
「怎今日,殿下竟得閒至寒舍,以會民這等口齒不全之老朽?」
卻見劉盈聞言,依舊是那副淡然中稍帶尊敬的輕笑。
「子莊公此言,莫不折煞小子?」
稍自侃一聲,便見劉盈輕笑著將上半身稍往後一仰,又稍發出一聲長嘆。
「自周都東遷,天下便爭端不止,戰端不休;至秦亡而漢興,天下苦兵,凡百餘載······」
「然去歲秋,代相陳豨傳書淮陰侯,意欲圖謀不軌,為父皇所知。」
「秋九月,陳豨於代、趙自立為王,言不臣事;父皇縱不欲再興刀兵,亦不得已引兵東出,以討陳豨不臣······」
「父皇之意,非窮兵黷武,以加天下民之疾苦,而乃欲以戰止戰,盡除天下不臣,好使神州之殘破,早得百廢俱興之日啊?」
聽聞劉盈此言,就見田何也是面帶唏噓的一點頭。
「殿下所言極是······」
「自周天子東遷,威儀盡失,天下諸侯並起,先有春秋、又有戰國,凡四百餘載。」
「縱秦奮六世之餘烈,而一掃關東六國,亦不過二世而亡,戰端復燃。」
「陛下起草莽而應天命,興王師而伐暴秦,實可謂受命於天,以止天下紛爭。」
「於今天下之安和,陛下之功至大,恐縱三皇五帝,亦或相形見絀······」
就見劉盈聞言,滿是感懷的點了點頭,又悄然將話頭一轉。
「及小子,本生皇宮之中,長婦人之手,無縛雞之力、治政之能。」
「然身以為陛下親子,小子亦只得奮發而圖強,繼父皇之衣缽,以安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