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天光透入洞天,涼風吹來,高空的殘餘殺意也被吹散,只剩靜謐的夜色緩緩流動。
水蝶蘭掙了兩下,才撐起身子。一旁,青吟蜷曲著身子,大概仍在噩夢裡徘徊,轉眼再看,卻看到李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吃了一驚,探過身去,卻見李珣睜著眼睛,直勾勾地春著天空,神思茫然,倒似沒了魂魄。
見到李珣這模樣,水蝶蘭反倒微微而笑,她鬆了勁幾,也不顧風儀,就那麼盤膝坐在地上,下巴抵著膝頭,學李珣呆。
不過,才擺出這姿勢,她皓腕一緊,卻是李珣伸臂過來,抓住了她的手。水蝶蘭又移過臉去,恰與李珣目光相對,四目交投,兩人都是笑。
稍借把力,李珣也坐起來,但緊接著,沒有任何先兆,他忽然張臂,重重地將水蝶蘭樓進懷裡,水蝶蘭被嚇了一跳,本能地掙了兩下,卻使不出力氣,只能由他去。
李珣抱得非常緊,以至於二人的體溫和心跳、還有那些複雜到極致的情緒,統統地混雜在一起,難分彼此。
半響,李珣才在水蝶蘭耳邊悶悶地說話:「多謝。」
這是感謝,卻絕不見外。事實上,除了這單純的詞彙,他實在無法用更確切的言語來報達水蝶蘭的恩情。
在青吟最初那一劍揮下之時,外有無上禁法聚攏天地劫煞,斬絕生機,內有早年毒誓暗合冥冥天心勾殺元神,已是十死無生之局,他本是沒機會活下來的。
他之所以還能在這裡擁抱美人兒,除了意念頑強、妖鳳借青鸞仙羽點醒之外,更多的倒是「同心結」揮作用。
這個由水蝶蘭種在他身上的誓蠱,將二人生機牽連在一起,當真此死彼亡,對嚮往自由自在的修士來說,是個極要命的鎖鏈,說不定哪次便要死得不明不白,而今日,正是這條鎖鏈,救了他的命。
斬空神劍的絕世鋒芒,能一劍將李珣斬了,卻還是斬不到數里外的水蝶蘭,這對男女生機勾連,即是生機互通,離遠了也許不成,對這數里距離,卻足夠水蝶蘭將絲縷生機透過來,在劍鋒之下,為李珣留了一線生機。
此後,也是水蝶蘭,縱然是在種種困難之下,也始終維持著二人之間生機輸送的通道,讓李珣能夠在極端被動的情況下,一次次地催血影妖身,抵擋斬空神劍的絕世鋒芒,直至完成那不可思議的大逆轉。
不過,如此親密的表示,畢競不是李珣的風格,他很快就鬆開手,稍稍拉開距離,這時他卻現,水蝶蘭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而是睜大眼睛看他,反把他嚇了一跳。
「呃,還有點幾事情沒有解決。」說著,他有點幾倉促地起身,卻也沒忘記把水蝶蘭拉起來。
又一次肌膚相接,感覺相當奇妙,也非常誘人,李珣不是惺惺作態的人物,感覺良好,便不願放手,倒是水蝶蘭主動把手抽出來,又贈送一個白眼幾:「我有點兒累了,要去休息。」
李珣當然知道她現在狀態不佳,忙點頭答應,又問有沒有需要幫忙,態度十分殷勤,這時候水蝶蘭例拿起架子,笑吟吟地拍去身上的泥土,顯然滿不在乎:「睡個長覺就行,哪有那麼多事?」
兩人共同努力下,之前那點幾尷尬很快便消解乾淨,但新的情緒又在蘊釀之中,氣氛還是相當古怪,末了還是水蝶蘭推了他一把:「不是要去找人麻煩嗎……別讓她跑了。」
李珣咧嘴笑了起來:「跑掉又怎樣?」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招呼一聲後俯身挾起青吟,轉身離開,走了兩步,他心有所觸,回過頭去,卻見水蝶蘭仍舊站在原地盯著他看。那眼神,有種奇妙的力量,讓李珣微愕。
見他回頭,水蝶蘭又笑起來,朝他揮了揮手,自顧自地轉身,招著手兒,一步一搖地向另一個方向行去,悠閒放鬆的姿態,令人不由菀爾。
李珣好笑之餘,又覺得莫名其妙,他撓撓頭,終於還是轉身,但在此刻,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漫上來,像是漲落的潮水,捲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