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意寒。
岐山的山道上被枯黃的落葉掩埋,白夜踩著這些落葉,深一腳淺一腳,緩慢的向山頂行去。
偶爾抬首,還能在枝椏的間隙中窺得幾縷月白。
蕭瑟的秋風颳在他的身上,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只穿著一襲薄薄的墨色綢衣,那頭比霜雪還要瓷白的銀髮披散在身後,隨著他的走動,仿佛一抹在山間飄移的冬雪。
靠近岐山之巔的時候,他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自山巔傳來。
琴聲綿長,似微風吹拂般輕柔,又似指尖繞過戀人的髮絲般纏綿。
白夜嫣紅的唇瓣勾起一抹淺笑,這麼多年,他的琴聲還如千年前一般痴纏。
琴聲止息之時,白夜也來到岐山之巔,穿過盛放的夾竹桃林,延生而出的花枝因他的經過,被掃落無數殘花。
粉色的夾竹桃花在他身後飛舞,繾綣落下,他穿行在花海之中,傾世的面容在花雨中如花盛放,灼盡紅塵。
白夜來到藥廬前,頓住腳步。
藥廬的屋檐下站著一個有些虛無的白影,白影抱著七弦琴,蹙眉看著他,下一瞬,身形微動,似乎想要逃離,又似想到什麼般,住了身形。
白夜站在藥廬的院子前,望著他,淺笑道:「許久不見,看來,你過得很愜意。」
那道虛無的白影便是司空傾的鬼魂,自從雲綰下山後,張老頭也去了彌陀域,整個岐山上,再沒有一個活人。
除了山間的獸類,只有他一個鬼魂棲息在這裡。
「托國師大人的福,司空傾一切安好。」
司空傾看著眼前的白夜,這個妖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的心裡隱隱泛出不詳之感,歷來有白夜在的地方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
白夜聽他語氣不善,也不氣惱,坐在院中的一方石凳上,笑看著他:「是嗎?本尊以為,那丫頭離開岐山後,你會痛苦不堪,看來…還是那人對她上心一些。」
司空傾面色冰寒,睨著白夜久久不語。
許久之後,才道:「你什麼意思?」
白夜見他寒著一張臉,知曉他仍舊放不下那丫頭,笑意更深,緩緩道:「並無他意,只是本尊前幾日遇到兩個熟人,想起許多往事,有些感慨罷了。」
深秋的寒意,襲進司空傾的心中,讓他虛無的影子,有片刻輕晃。
下一瞬,便要回身進屋。
「你不想知道,本尊遇到了誰嗎?」白夜的身影已經落到他的身後,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止住他的身形。
司空傾動彈不得,冷聲道:「我不想知道,你可以滾了!」
「呵…本尊有個習慣,別人越是不想聽,本尊越樂意說。」
白夜輕笑出聲,音色陡然變沉:「本尊看見那丫頭了,她的身邊,跟著十一殿下。」
司空傾握琴的手驀然收緊,虛無的白影升起絲絲灰黑的青煙。
他閉上眼眸,儘量不讓自己去回憶從前,「我早已身死,這些事情與我無關!」
「是嗎?若你毫不關心,為何還派人跟著她,把她的消息報於你?」
自從雲綰離開岐山,司空傾就派人跟著她,時刻匯報近況,司空傾的這番心思,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他。
白夜湊近他,引誘著道:「你還是很不甘心吧,你若是願意,本尊可以幫你。」
司空傾的影子一閃,落到院子中間,「不勞國師大人費心!」
他死了千年,本沒了痛感,說完這句話後,胸膛之中,竟然泛起陣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