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看看自己的頂頭上司,安慰道:「大人匆須擔心,這裡既不是涿州,也不是雄縣,耿老將軍征戰一生,豈是好相與的?再說,這裡有十萬大軍,整整十萬大軍吶,燕王怎麼可能打得過來?」
魏知府咳嗽一聲道:「咳,本官……本官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敵軍兇猛,本官……為前方的將士們擔心罷了。」
魏知府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嘴臉,唏噓道:「誰無父母,誰無妻兒?面前的,可不是外虜啊,都是我大明子民,卻鬧得兵戎相見、自相殘殺,本官……為之痛心吶!」
剛說到這兒,就見一個大鬍子領著十幾個兵丁正朝這邊走來,魏知府一見他便招手笑道:「小夏,這是要往哪裡去啊?」
走來這人正是與他同騎逃到耿炳文營中的夏旭,夏旭站定身子,向他拱手笑道:「啊哈,原來是魏大人、許大人啊,在下見燕軍洶湧而來,有心上前助戰,奈何洪指揮大人怕我們兄弟亂了他的本陣,故而沒有答應,只叫我們一旁觀戰……」
夏旭說話的當口兒,他帶來的十幾個人已經分頭走向了附近的幾處帳蓬,這裡是地字營的後營,儲放糧草的所在,周圍幾座帳蓬不是儲放的軍糧食油,便是為全營將士造飯燒菜的伙房。
許縣令笑道:「夏校尉有心殺敵,為國效力,忠誠可嘉呀。」
夏潯仰臉看著站在台上的兩個官兒,叉著腰笑道:「是啊,洪指揮既然不允,在下只好自己想法子助他一臂之力了。」
魏知府奇道:「夏校尉打算如何攘助於洪將軍?」
夏旭笑道:「就是這樣!」
魏知府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驚跳起來:「糟啦,起火啦!」
只見旁邊一頂帳蓬上面,已經竄起了突突的火苗,一個夏旭帶來的士兵提著兩桶油從帳蓬裡邊跑出來,走到一旁,便向堆積如山的馬草堆上潑去。與此同時,幾處帳蓬紛紛燃起烈火,冒起濃煙,魏知府兩眼發直地看著夏旭,驚駭地道:「你……你你……你瘋啦,為何縱火燒帳?」
一旁許知縣卻已反應過來,他一拉魏知府的袖子,恐懼地向後退去,一邊退一邊顫聲道:「你們……你們是燕王的人!」
這時正刮西南風,事實上這幾天一直都是西南風,今天的風勢尤其強烈,那些柴草雖然蓋著雨布,可是昨曰一場豪雨,讓柴草都變得十分潮濕,潑了油點火一燒,濃煙滾滾,迅速向前飄去,把個地字營頃刻間瀰漫得如同扯天幕地的一場大霧,五步之外幾乎便難見人影。
地字營洪指揮使正專注地指揮全軍與燕軍鐵騎做戰,忽見滾滾濃煙撲來,不覺驚詫不已,他回首奇道:「出了甚麼事?」
一直跟在洪指揮使旁邊,假意觀敵瞭陣的張保冷不防抽出佩刀,手起刀落,隨即往煙霧中一閃,縱聲高呼起來:「洪羽反啦,洪羽反啦,洪羽投奔燕王啦!」
地字營明軍聞訊大驚,奈何目不能視物,又聽不到洪將軍的反駁,登時軍心大亂,早已鬼影般散布開來的張保親兵卻像一隻只幽靈,借著驚亂和煙霧專挑各級將官下手,一時間群龍無首,處處混亂,濃煙之中誰也不知道燕王到底混進來多少人馬,地字營的防禦不攻自潰。
這裡的變故也被站在望樓上的耿炳文看在眼中,他立即意識到,張保早已投靠了燕王,他根本就是詐進自己的軍營,給自己來了一招黑虎掏心。耿炳文急急下令各營赴援、戒備,但是各營本來是一致對外的,倉促之間哪裡來得及調整過來?再說外面燕軍大將張玉、朱能、譚淵、馬雲、顧成等人各自率眾猛攻,豈能容你抽兵回援?而耿炳文的部署再如何嚴密,那也是對外的,各營之間豈能障礙重重?
所以,耿炳文只能眼睜睜看著燕王的鐵騎突破地字營的防線,殺進重重濃霧之中,片刻之後便踹營而過,從側翼一陣風似的撲進了木字營,兩座營壘須臾告破,混亂和恐懼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迅速在耿炳文原本堅不可摧的陣營中引起了連鎖反應,攻防戰已向著不可避免的肉搏戰發展了。
耿炳文一咬牙,轉身便向望樓下走